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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特最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这个状况持续了接近半个月，但他却没办法抓住这个狡猾的跟踪者，通往公寓的街道也因此显得危机四伏。
又是一个轻松的周五晚上，布兰特照例从公寓附近的酒吧喝了个尽兴，顺便带回了一个年轻又瘦削的卷发男孩。男孩热情地把布兰特扑倒在柔软的床垫上，送上一个绵长又湿润的吻，正当布兰特思考着应该用何种姿势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窗外似乎有人看着自己，他推开被情欲缠绕的男孩，起身走到窗户边，可这里是五楼，窗外不可能有人，除非是蜘蛛侠。
随后他将视线投射到对面的那栋老旧居民楼，谨慎地从上到下地扫射，不放过对面任何一扇窗户，可是什么都没有。那栋楼像一只年迈却庞大的怪物，隐藏在黑暗里，零星的几缕从窗户里透出的微弱的光巧妙地构成了这只怪物的眼睛，正在盯着布兰特似的。
他的兴致被一扫而空，只有头皮在持续发麻，即使男孩此刻正贴在他的后背上，企图用细碎的亲吻继续这场性事，但也无济于事。
布兰特拿开了男孩一路向下的手，拒绝了他更亲密的接触。
“抱歉，我不想做了，我送你回家吧。”这是很不礼貌的一夜情行为，显得他是个很不负责的炮友，不过一夜情这种事不就是为了不负责任吗？这倒也挺符合布兰特的行事作风。
男孩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后愤怒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摔门离去。
“别让我再看到你，你这个混蛋。”临走时男孩恶狠狠地骂道，当然对布兰特而言，这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布兰特回身拉上了窗帘，躺上床，思考着是不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导致自己太过紧张。
“或许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很快便入睡了，而这似乎并不是压力大的表现。
周六晚上，布兰特被朋友喊去了一家新开的酒吧，他的朋友们在酒桌上分享着最近的感情状况，大家看起来都不太顺利，只有布兰特一如既往没什么好分享的，他靠在椅背上在酒精的作用下神游，显然他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他的朋友也都习惯了他这模样。
空气中弥漫的烟草味让他有些头晕，他起身向角落走去，想寻个清静的地方，如果能碰巧寻到一个一夜情的对象就更好了。
他注意到远处有个独自喝着闷酒的男人，布兰特悄悄地走向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一张精致到带有攻击性的脸从鸭舌帽下抬了起来。
“怎么是你…”，布兰特脱口而出道，几乎是在看到这张脸的下一秒。
“你怎么会在这。”
“你可以出现在这里，我不可以吗？”男人不客气地说道。
“我是说，你不用上学吗，凯？”
“不好意思，我已经大四了，和你的弟弟一样。”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局面，布兰特说不出是因为他搞忘了亲弟弟的年级还是因为在酒吧遇到了凯。
“我建议你赶紧回家，你不应该一个人来这，这很危险。”布兰特此刻像个长辈，一个好不容易正经一回的长辈。
“我还没有租到房子，我打算在这里过夜。”凯语气很平静，似乎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反倒是布兰特被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到语塞。
或许是两人之间疏离又冷漠的气氛给了别人可乘之机的假象，打扮性感的成熟女人走了过来，坐在了凯的身边，想和他喝一杯认识一下。
“不好意思女士，我是同性恋。”凯丝毫不想遮掩，女士碰过来的酒杯尴尬地停在了空中，时间似乎暂停了几秒，女士自识无趣地走开了，或许这会成为今晚最令她记忆深刻的一幕。
布兰特有些无耐地将酒杯中的酒精一饮而尽，“走吧，回我家吧。”说完拽着凯离开了酒吧，经过朋友的时候，他指着凯说先带他弟回家了，下次再聚。
夜晚的城市风有些大，布兰特把脸藏在了立起的衣领下，风中传来凯略带戏谑的话语。
“你怎么连你弟都睡啊。”
“哈弗茨，你胡说八道什么！”布兰特不知道哈弗茨怎会说出如此有违人伦的话。
“你刚刚不是说我是你弟吗？”
布兰特反应过来哈弗茨所指的并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是他自己。
“凯，我说过了，我们只是…”
“不止一夜的一夜情关系。”凯抢在前面开口，似乎这样可以改变些什么，“那你今晚要和我上床吗？”
“我不会再和你上床了，因为你之前没有告诉我你还是个学生。”
老天，这种烂借口他当时是怎么想出来的？显得他多有道德感似的。
“你难道没有睡过其他男孩吗？我看你昨晚带回家的那个男生和我差不多大啊。”
“他已经毕业两年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昨晚的事？”布兰特露出怀疑的眼神，他仍然觉得凯出现在多特的酒吧里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因为我昨晚也在那个酒吧，我看到你们一起离开的。”
“你昨晚也在酒吧？你别告诉我你在那过夜了。”
“是又怎么样，无家可归的人就应该呆在那。”
布兰特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脸无所谓的凯与一年前那个总是害羞脸红的凯联系在一起，“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布兰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失去一个长期床伴算难处吗？”凯反问道。
布兰特难以继续这个话题，他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凯，好在他们即将走到公寓，他可以生硬地转移话题了。
“前面就是我的公寓。”
“我知道，我曾经来这找过你。”
该死的，怎么又扯回去了，布兰特知道他只能选择保持沉默了。
“进来吧。”终于到家了，布兰特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塞进被窝里，他从来没觉得回家的这段路如此难熬。
“我不想穿这双拖鞋。”凯站在门口不动。
“这双鞋有什么问题吗？”
“我嫌脏。”
布兰特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嫌脏是吧，那你和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嫌脏？”
凯紧闭着嘴唇，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牢牢地盯着布兰特。
“鞋柜里有备用的拖鞋，你拿出来穿吧。”布兰特不想再计较这些了，他转身向浴室走去。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凯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布兰特从衣柜里拿出一层毛毯，轻轻地盖在凯的身上，此刻的凯才有点记忆中的样子。曾经很多次，事后冲完澡的布兰特会看到累到睡着的凯把自己裹在薄薄的毛毯里，凌乱的卷毛还会时不时地蹭蹭枕头，布兰特总是不忍心把他叫醒，他会温柔地帮凯清理干净，他认为这是一个完美的床伴应该做的。
或许他不应该多此一举。
可能是因为布兰特的目光太过炽热，凯的睫毛开始抖动，他缓慢地睁开了眼。
“去客房睡，感冒了我可不负责任。”布兰特起身要走。
凯伸手拉住了布兰特，他的头无力地靠着布兰特的胳膊，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别离开我，布兰特。”
布兰特轻叹了一口气，他以为本该所剩不多的良心此刻却在告诉他应该为此负责。
他缓缓蹲下，抬头看着凯，“我们早就结束了，你不应该和我说这些，如果你需要一份稳定的陪伴，你应该去找一个正常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难道你以为我就是个正常人了吗？”
“凯，别耍小孩子脾气，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是一类人，我想把我爱的人永远绑在身边，而你布兰特觉得亲密关系束缚了你，对吧。”
布兰特没说话，不可否认凯说得对。
“但其实我们是一类人”，凯把修长的手指伸进了布兰特柔软的金发里，他笑着说：“我们都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伤害最亲密的人。”
凯又将脸凑得更近了些，布兰特想要躲，却被凯死死按住了脖颈，“我一个月前就来到了这座城市，你猜我这一个月来干了什么。”
凯没有等布兰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在对面的那栋楼房里租了一间屋子，你不知道那栋房子有多破，上楼的时候还能看到老鼠，屋子里连床都没有，我就只能睡在沙发上，隔壁的情侣每晚都会做爱，叫床声比街上的警车声还吵，我居然在那里住了一个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住在那里吗？因为那里可以看到你卧室的窗户。”
布兰特震惊地说不出话，他粗鲁地捂住凯的嘴巴，但他知道这没什么用，毫不意外地下一秒便被拿开了。
“是你…在跟踪我…”，布兰特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他觉得自己像落入猎人陷阱的猎物，连挣扎的方法都找不出。
“是又怎么样，我只是好奇你过得怎么样。可惜你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得那么有魅力，居然只有那个男孩愿意跟你回家。布兰特，被人监视的感觉怎么样啊。”
“很爽，因为我突然发现，你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落入陷阱的猎物比猎人想象地更残忍，它企图和猎人同归于尽。
对面的态度转变之快出乎凯的意料，他还没有看够布兰特害怕的样子，这来之不易的主动权顷刻间土崩瓦解。
“隔壁情侣做爱的时候，你是不是只能看着我的窗户自慰啊？”
“什么？”这下轮到凯大脑宕机了。
“你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吗？我会在你的酒里下药，再拿走你的钥匙，把你带回你的家，趁你睡着的时候操你，最后把你绑在床上。”
凯从来没想过这些，他无力地发现在布兰特眼里，他所有出格的举动，似乎都像一只张牙舞爪佯装老虎的猫咪，根本没什么攻击性，被重新驯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凯失落地低着头，不敢再看布兰特的眼睛了，布兰特站起身，用冰冷的语气质问他。
“说吧，为什么要骗我，骗我你无家可归。”
“我没有骗你，我被房东赶出来了。”
“为什么？你没钱交房租了吗？”
“因为我把邻居打了，邻居报警了。”
布兰特皱了皱眉，他一向讨厌用武力解决问题。
“为什么打架？”布兰特冷漠的语气让凯以为自己回到了那晚的警局。
“因为我那晚很生气，气你带别人回家”，凯的声音透着一股委屈，“我只是让他们做爱的时候别那么吵，他们反而恬不知耻地嘲笑我是嫉妒他们，笑话。我是嫉妒，但我只嫉妒被你带回家的人，所以就打起来喽。”
“受伤了吗？”
“嗯，胳膊都骨折了。”
布兰特连忙拽起凯的胳膊查看，“骨折了你怎么没打石膏啊，去看医生了吗？”
“我说的是他骨折了。”
布兰特随即放手，一巴掌拍在了凯的脑门上，“下次再打架，我就把你打骨折。”
“布兰特，你在关心我吗？”
“我没有。”布兰特立即否认。
“你为什么总是不承认呢？不承认你关心我，不承认和我在一起是快乐的，不承认你喜欢我。”
“我没有喜欢你，我只是在关心一个熟人而已。”
“你承认你在关心我了”，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下一步，你就应该承认你喜欢我了吧。”
布兰特沉默了，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这件事，爱上一个人对他来说是困难而又可怕的，这意味着他即将失去他所珍视的自由，落入爱情的牢笼中。同时他害怕坦诚，害怕承诺，害怕永远，更害怕失去，他失去了信任他人的能力，即使这个人是他所爱之人。而这些他所害怕的，都是他不敢告诉凯的，这些既是他的软肋，也是能伤害他的利刃。
如果注定会失去，他宁愿不曾拥有。
而他知道凯不是这样懦弱的人，他的爱直白又热烈，当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恨不得把这份爱意告诉所有人，他会毫无保留地表达爱，他会承诺对方永远，他会实现他所有的承诺，他想和所爱之人永远在一起。
如果注定会失去，他便要更加珍惜拥有的时刻。
正是这些造成了布兰特的逃避，他不敢拥有这样的爱。
“布兰特，给我一天的时间吧，我们就只当一天的恋人，给我一个放下执念的机会。如果明晚你还是不愿承认，我就彻底离开你，怎么样。”
“好，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
凯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悄无声息地汇聚在“12”。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恋人了，我可以亲吻你吗？或者你可以亲吻我，我同意了。”凯闭上了眼睛。
倒计时开始了，一切美好都如布兰特所想，是有限度的，是可以预料到结局的。
但在布兰特吻上凯的那一瞬间，他的情感终于战胜了理智，爱意和思念穿过时间呼啸而来，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只想靠得再近一点，抱得再紧一些。
是的，他爱他，在这一刻，他终于敢承认了。
所以他想，如果有一天凯要离开他，他就按照刚刚说的，在他的酒里下药，再拿走他的钥匙，把他带回他的家，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绑在床上。
我明明警告过你的，既然如此，别想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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